机器从未停下。
它们的律动如今几乎成了宗教——液压肢节喷气作响,传送带哐当作响,铁与铁的撞击在无尽的回声中回荡。工厂三楼弥漫着回收空气和烧焦灯丝的味道,潮湿钢铁的金属腥味混着化学清洁剂的味道,却始终掩不住下水道里发酵的腐臭。上方某处,一道通风口像垂死的动物一样喘息。
在这里待得太久,久到几乎忘了寂静是什么声音。更何况,现在寂静已不再轻易降临。噪音灌满肺、骨头和血液。让思绪变得迟缓,双眼沉重。
这是那种会把日子搅成一团的工作——分类废料、铺设管道、修剪灯丝、焚烧垃圾。任务总在变,却又永远相同。这份工作就是为了磨灭好奇心而设计的。它也确实做到了。
人们像幽灵般移动,脸在头顶日光灯的照射下灰白一片,眼睛像用旧的屏幕一样黯淡。他们笑着同样的笑话,打翻同样的餐盘,在同样的时间抱怨同样的规章。其一人,一个穿着油渍拼布夹克的秃顶男人,每一轮循环都会在 06:17 准时掉落他的工具。毫无例外。
同样的模式,一天又一天,只带着些许微小的偏差。
事情发生在休息走廊里。那是钟声与下一声钟之间的十分钟空档,所有人都懒散地靠在人工天窗下,啜饮着温吞的可乐。 刚喝完一杯咖啡,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喝下去的,这时空气变了。
一个男人倚在尽头的墙上。
他本不该出现在那里……
他的外套利落得过头,站姿笔直得反常。他的靴子有些不对劲。干净。没有泥浆,也没有灰烬。一枚黑色三角形的徽章别在衣领上——古老的东西,几乎带着军队的味道。
他的眼睛,在打量。
然后——他进来了。不是进到走廊里;而是进到脑子里。那个声音没有经过耳朵,而是在颅骨内炸开,像一段变质的记忆。
“他们要来抓你了。”
“离开。”
接着,他就消失了。
没有脚步声。没有门。
只有视野边缘的雪花噪点,还有头顶那盏灯——忽明忽暗,脉冲紊乱。
然后,一辆流线型的黑色轿车驶到一楼入口前。接着,又来了一辆。